等许问走向拘留室, 何队长问路远征:“你还没说你的办法是什么?”
“也没什么。咱们想结婚打报告后不是得要女方政审?我前阵子为了以防万一发电报回去打了结婚报告,公社派出所昨天恰好刚把许问的政审资料给了我。”
何队长当然知道结婚打报告的流程,也知道政审意味着什么。
许问既然通过政审, 足以证明她的清白,尤其是刚刚通过政审,说明许问最近绝对没有干违法乱纪的事。
何队长只要让人去派出所核实一下许问的政审资料就能拆穿温一鸣的谎言。
“那你怎么不拿文件出来?明明你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怎么还舍得让她……”何队长指了指拘留室的位置,“以身犯险?!”
路远征沉默。
何队长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 突然听见路远征一声轻叹, 他看着许问消失在走廊尽头, 平静的开口:“我常年在外面, 不可能每一次都像这一次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就能出现。既然她有办法自保,还得让她自己解决。”
何队长比任何人都理解路远征这句话的意思, 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下:“咱们这行,是个合格的军人就注定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路远征没说话,抬步向拘留室走去。
何队长连忙跟上,哎哎的叫唤:“让你进来已经不合规矩了,你别得寸进尺啊!”
许问进了温一鸣所在的拘留室。
温一鸣和他那几个兄弟姐妹或倚站或蹲或躺拘留室各个角落正在闲聊。
看见许问进来,温一鸣蹭一下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和内疚。
许问讥讽地瞄了温一鸣一眼,挑了块靠近门口,没被他们占领的空位置抱膝坐了下来。
然后闭着眼靠在墙壁上一句话都没说。
“嘿!你什么意思?要不是为了你我们能被抓到这里来吗?你还横上了!”暴脾气老从地上站起来,朝着许问挥拳头。
温一鸣淡淡地瞥了老一眼, 老不情不愿地收回拳头闭上嘴。
许问饭店里见过的那个烫发女人,斜眼看着许问,嘟着嘴对温一鸣抱怨:“一鸣,都到这时候了, 你还护着她?你就这么喜欢她?”
温一鸣轻叹一声,语气有些淡,“谁让我喜欢她?!放心,等出去了,你们受的委屈我都会补偿你们。别为难问问。”
老听见有补偿,就没再说话。
卷发女听出温一鸣不高兴,撇撇嘴扭过头看墙没说话。
许问终于睁开眼,摆摆手,敬谢不敏:“别!温一鸣你可别再恶心我了!既想当女表子又像立牌坊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栽赃陷害我起来倒是半点不手软。”
温一鸣也不恼,斯斯文文的一脸宠溺:“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把我送进监狱?”许问嗤笑一声,“那你对人好的方式挺别致。”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你这脸皮是二皮脸?”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问问,犯了错就得改,怎么能迁怒我呢?”
“这里没有公安,再装有意思吗?”许问嘴角讥讽地勾了勾,“禽兽不如!”
温一鸣并没有被激怒,依旧一脸温柔,他左右看了看,屏退左右,走到许问面前蹲下,想拉许问的手,被许问躲开。
他也不恼,耸耸肩,往后退了一点,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横放在膝盖上,深情地望着许问:“问问,我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你反正也要放弃大好前程要嫁给那当兵的相夫教子,为什么不能再帮帮我?你知道的,最好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我不能进去坐牢。你就认罪好不好?你放心,亏欠你的我会弥补。等你出来我就娶你好不好?”
许问惊了,不可思议地问温一鸣:“你是怎么做到把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你不能坐牢我就能?机会对你很重要对我就不重要吗?而你报恩的方式也真特别,竟然是要祸害我一辈子?”
温一鸣大约是恼羞成怒亦或是还有几分廉耻心,面上有些红语气也有些急:“许问,我是真心待你,你为什么总拒我千里之外?我是哪里比不上那个当兵的?”
许问仔仔细细看了温一鸣一眼,笑了:“你真心待我?你是不是对‘真心’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你真心的怕是从一认识就开始想怎么算计我吧?相亲的日子是你选的吧?因为你知道那天我们生产队有电影,你就是想让大家看见我们在一起,只是你没想到半路杀出路远征父子。否则我猜你一定会在众人面前表现地对我格外中意。
约了我一起上学又放我鸽子,偏又托你婶婶来送我,不就是想借她的嘴告诉别人你有多喜欢我?
你找我借笔记……”许问顿了下,“大约是真的想借笔记,毕竟你还是想考大学的。之后是他们……”
许问指着拘留室其他的人,“都以为你是为了我千里奔回来。我猜,一定是你的生意出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问题,或者说是你私下跟供货商达成了什么条件,想甩开他们跑回来,却被他们发现跟上了,你只能推我出来当借口。也是巧了我恰好晕倒。可我想就算我不晕倒,你也一定会用其他的借口来找我。比如说想我想到受不了?”
许问边说边观察温一鸣的表情,自己应当是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光自己说他不说话也没用,许问想了想再接再厉,继续开口:“我跟我妈看见你们那天,你就意识到自己被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盯上了。确切的说,是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同志们已经掌握了你们的犯罪证据,只是为了把你们抓住核实后交给公安而已。当天你逃跑了,晚上跑来找我不过是为了陷害我。你有我的笔记本学我的笔迹写字又不是难事。
你故意挑晚上找我,还说那些扰乱我心神的话,就为了让我没心情查看那些笔记本和书吧?”
许问自嘲地笑笑,“也怪我没防人之心。竟还真以为你那些话为我好,甚至动了退婚的念头!哦,对了,你算漏了一件事。你是不是在把笔记本送给我之后就跑来自首了?因为你断定我会跟路远征退婚,这样就更坐实了我逼你赚钱的事。可惜,抱歉,我没有跟路远征退婚!你的连环计就有了漏洞。我跟路远征是夫妻,要你的钱做什么?”
温一鸣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蹲跪了许久,腿有些麻晃了晃,脸白如纸,直摇头:“不可能!你怎么会没退婚,你已经知道了……”
许问打断他,“知道跟不知道和我嫁给路远征没关系。哪怕再过几年,哪怕你没进来侥幸成为百万富翁,哪怕路远征还是你说的‘穷当兵的’。我也是嫁他不嫁你!”
“为什么?”温一鸣似乎很不理解,“难道当个阔太太不比当个活寡妇好?”
许问轻笑着站起来。
她个子在女生里算高挑的,人又瘦,视觉上不比温一鸣矮多少,看着他的眼睛讥讽道:“你所谓的阔太太是指明媒正娶回来的还是金屋藏娇?”
许问目光掠过那个满脸嫉妒的卷发女人,“我一直很纳闷你为什么从最初相亲开始不表态一直暧昧着,反倒是等我要跟别人在一起时才极力阻止我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辈子一定会飞黄腾达所以不愿意这么早就被婚姻绑住?我猜是怕日后遇见‘真爱’或者是怕错过能让你少奋斗十年的千金小姐?
可你又不想我脱离你的掌控。你想我帮你复习功课,见证你的发财梦,还能像现在这样出事了都推给我。要是侥幸一直没有抓住,未来我若是吃了公家粮你说不定真会娶我。当然,我相信你身边像我这样的女人不只一个。只是目前,适合来顶罪的只有我而已。”
许问余光看见那个卷发的女人脸色苍白,一脸痛苦地往后退一步。
温一鸣脸色微变,却也还算镇定,依旧不承认:“问问,你是不是吓傻了?怎么竟说胡话?”
“她说的不是胡话!”卷发女人怒吼,“光我知道的你就同时跟四五个女人交往。当然还有我!你骗我说现在咱们做生意才起步不适合谈婚论嫁。你跟一个官小姐走的近,我吃醋跟你闹,你说她能帮咱们疏通关系最爱的是我,所以才把我带在身边。你跟她……”
卷发女人指着许问,“你跟她搞在一起,我跟你闹。我问你许问这个穷人家的书呆子什么都不会能帮你什么?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她?你是怎么告诉我的?你说她只是个没脑子的木头美人,如果咱们出了事正好推到她头上!没想到……没想到连我也是你的棋子。你哄着我给你卖命。如果许问顶不了,你是不是还会哄着我……”她指了指身边几个男人,“我们,都心甘情愿替你顶罪卖命?!”
其他人也都变了脸色。
他们本就是为了钱财跟着温一鸣,听见许问揭穿温一鸣对她的布局,都感觉背后一阵发凉。
许问只是个无辜的人,温一鸣都能心狠手辣对她如此设局陷害,那以后自己能有好下场吗?
纷纷对视一眼,退离了温一鸣左右。
温一鸣回头看了看那些对自己目露警惕的手下们,啧了一声,撕下了斯文的伪装,两手交叉活动了下筋骨,晃动了下脖子,鼓掌轻笑,一脸赞许:“我收回我的话,你不是个没脑子的木头美人。你不光漂亮还很聪明!换其他蠢女人到这种时候只会吓到哭。而你竟然这么短时间就想明白前因后果。
对,你猜得基本都对。我在南方时就收到消息说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在找我,我只能匆匆赶回来,洗清我不在公社的嫌疑。”温一鸣看了眼卷发女人,“可惜,这蠢女人盯我盯得太紧。说起来,我们都是她害的,我本来能自己抽身的。一车货不少钱不能砸在手里,我只好铤而走险去小六街卖。没想到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找了来,我才知道他们已经盯上我。火车站汽车站都是他们的人,我根本逃不掉,没办法我只能牺牲你了。
确实是我做局陷害你,存折也是你拒绝我之后去用你名字开的,一个不为我所用的女人,那就为我牺牲吧?不过我想娶你是真的。即使其他女人对我助益再大,也不如你懂我不是?问问,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上你了。等你坐完牢出来我就娶你。再说,要是少了你,我会寂寞的。我们是同类……”
“呸!”
啪!
许问呸断了温一鸣的话,还不解恨,扬起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她甩甩手,一脸嫌弃:“脸皮是真的厚!打得手疼!”
温一鸣吐了口血唾沫,反手用手背抹去嘴角残余的血唾沫,眉眼里有些兴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无害的小白兔,还有些可惜你脑子里那些东西。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聪明这么狠辣的一面,你看,我没说错,我们是同类吧?”
许问往栅栏门的方向看了眼,凑近温一鸣,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温一鸣,在我们女频小说界一直流传着一个定律:重生的干不过穿越的!不好意思,姐上辈子生在千禧年,你两辈子加起来对我来说也只是段历史!我素来不爱跟人争抢。但是你惹恼我了!
上辈子你是个一事无成被老婆打骂的窝囊废,这辈子你就想仗着那点子经验发家致富把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来出上辈子那口恶气!可惜,你不该来招惹我!我宣布:这辈子你还是一样得窝窝囊囊穷苦潦倒到死!”
温一鸣瞳孔猛然一缩,显然没想到许问竟然不是重生而是穿越。
她从二十一世纪来,那她肯定知道更多赚钱的门路。
温一鸣后悔了,一把攥住许问的胳膊,“问问,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做局陷害你,我不该让顶锅,不该把钱夹在书本里陷害你,不该去银行用你的名字存了款。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找别人来替我顶罪,咱俩结婚!”
温一鸣回头看着老,“老,你一会儿去跟公安说你才是主谋。我只是嫉妒许问嫁人才诬陷她的,我……”
何队长实在听不下去了,从一旁转到栅栏门前斥责温一鸣:“温一鸣,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公安都是傻子?你想怎么就怎么?你说谁是主谋谁就是主谋?你想出去就出去?”
温一鸣脸刷地变了,“你怎么……”说到一半明白过来,回头怒视许问:“贱人,你阴我!”
说话的同时,手掐向许问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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