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傻眼。
又问了一遍门卫, “是车间那个生产主任罗泽民?他上周不是还在这里工作?”
一周没见怎么还辞职了?
也没听许闻说他不干了啊?
许问一脸纳闷。
谭长林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展开,张嘴来了一句:“他不会卷款逃跑了吧?”
许问:“……”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二哥说,前天罗泽民从他这里拿了两千块。
前后一共三千块。
七九年, 三千块不算少。
但, 稳定高薪的外企主管, 就为贪这三千块放弃十几年的工作?
客观讲,有点不值。
而且三千块虽不少,可这是军方的钱!!!
就算贼都不敢惦记吧?
许问这么一想, 又有底气了不少, 扒着传达室的窗户问大爷:“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门卫大爷摇头。
许问有些失望, 这回麻烦大了!
谭长林也有点傻眼,要那姓罗的卷款逃跑,他是不是这阵子就白忙活了?
毕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应用在那台打印机上。
许问懒得搭理他, 有点丧的顶着大太阳往外走, 想着再去找二哥问问。
还没等到马路上, 门卫大爷追了出来,“小同志,你等等!”
许问回头,门卫大爷手里捏着个小纸条高举着晃了晃,“罗主任走的时候留了个地址, 说让给一个叫许问的女同志, 你是许问吧?”
许问:“……”
大爷, 你这话是不是问的有那么亿点点晚?
腹诽归腹诽,许问还是朝大爷走回去,“是,我是许问。”
给大爷看了证件, 道了谢,拿到了纸条。
许问讶异地挑挑眉,纸条上这地址离这里不算远,步行也就十分钟。
许问一边走一边纳闷,既然罗泽民不打算跑,辞职做什么?
还是被开除了?
毕竟很多公司开除人都是谈话后,让当事人主动离职。
该不会因为帮她做打印机才被开除的吧?
谭长林不这么认为,“还能从容的让传达室跟你传达,不像是跟公司闹翻。”
两个人各执一词,一直走到纸条上写着的地方。
这是一个院子,看起来也是一个工厂,规模挺小,也就两个车间。
连个办公楼都没有,只在车间一侧,有几间板房。
只是看起来也不像营业中的样子,大门上用粗铁链拴着。
许问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有人吗?”
“有人在吗?”
不知道是没人还是没听见,总之里面也没有回应。
谭长林一口唾沫吐在手上,搓了下,握住大门上的铁棍,三两下翻了上去。
“你小心点儿!”许问提醒。
这铁门挺高,没想到谭长林一个高材生爬院墙爬得这么溜。
看得许问目瞪口呆。
“放心!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宿舍离学校大门太远,但是离后面院墙很近,所以我们经常翻墙出去吃饭!”
许问:“……”
难怪这么溜。
谁知道谭长林刚落地,旁边突然蹿出一只大黄狗朝谭长林咬。
吓得许问一哆嗦。
谭长林更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又重新扒着栏杆翻了上来。
结果越急越出错,他□□被勾住了。
大门上端是箭头形状,并且尖锐的头就在上方。
谭长林没注意就着急要往下跳。
只听嘶一声,他裤子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许问下意识抬头,看见一条蓝布大裤衩的边缘,倏地又低下头。
“谭长林。”
谭长林现在是上下两难,听见许问喊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本想在许问面前耍个帅,结果这辈子的人今天都丢完了。
爬人家大门,被狗撵出来也就罢了,还把□□撕了。
他的脸变得很难看,更不敢看许问。
“那条狗……”许问抬手指着院子里头,“是拴着的。”
谭长林:“……”
他扭身低头去看,力道过猛,差点把自己从大门上摔下来。
果然,如许问所说,那是一条没有自由的狗,只能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朝他狂吠。
就算他不再爬回来,那狗也咬不到他。
所以,他翻大门进出不但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帅气,反而让自己撕了裤子丢了人?
谭长林咬牙切齿跟地上那条还在拼命跳脚朝他狂咬的柴犬对视。
似在比谁更凶狠。
许问:“……”
院里的人大约被狗叫声惊动了,终于有了动静。
“大黄!别叫了!”
大黄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看了眼,低声哼唧了两声,摇了摇尾巴,还警惕地看着门外两位不速之客,但是叫声低了下来。
许问扬了扬眉,这声音她也觉得很熟,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罗泽民。
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罗泽民出现在了大门前,看见许问愣了下,随即一脸喜色:“许问同志,你终于来了!我还怕你找不到我了呢!”
许问勉强笑了笑,心道我也挺怕找不到你的。
说话间罗泽民看见了还骑在大门顶上的罗泽民,有些纳闷,“这位同志是?骑在我们公司大门上干什么?”
谭长林:“……”
许问:“……”
“说来话长,现在还是先麻烦你帮忙找一条裤子给我朋友!”许问指了指谭长林。
罗泽民这会儿又走近了几步,一抬头就看见谭长林的窘境,强忍笑点头:“那你们稍等一会儿。”
他跑回去又跑回来,先扔了条工装裤子给大门上方的罗泽民,“以前单位发的,我还没穿,你先将就一下。”又把大门上的锁头打开,敞开没有谭长林的一侧,让许问先进来。
他指了指那几间小板房,“我办公室在那,你先去等一会儿。桌上有茶水,你自便。”
许问也知道自己在这里,谭长林会不好意思换裤子,也不跟罗泽民多客套,道了声谢,低头先进了院里往那几间板房走去。
这几间板房离大门略远,坐西朝东。
房子材质不是许问熟悉的,大约是石膏板。
很低矮,每间房子除了一扇门只有一扇小窗户。
许问不知道这几间房哪间是罗泽民的办公室,只好从边上第一间起逐一查看。
第一间的门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里面陈设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衣柜,应该是罗泽民的住处。
收拾的还算干净。
尽管心底有些纳闷,罗泽民怎么沦落到住在这里,还是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离开了这间屋子。
第二间像是厨房,有个煤气灶,旁边还一个橱柜。
房间中央一块石头上铺了一块方木板,上面还有吃剩的饭菜,这会儿有蚊蝇围着转。
许问皱了下眉,关上门,打开了第三间。
这回终于找对了。
办公室跟卧室一样,很简单但收拾的很干净。
两张写字台占据了一半的空间,边上放着一挑长木凳,大约能做两个人。
一张写字台上堆满了书籍和资料,另外一张写字台暂时空着,上面放着罗泽民说的茶具。
房间里有一台风扇,但还是热得人难受。
这样的房子被太阳一晒就透,有风扇也徒劳。
许问刚坐下就出了一身汗。
她穿了一条白裤子,怕坐着出多了汗一会儿站起来尴尬,干脆就站在写字台前。
写字台上的书籍和资料都是跟打印机有关的。还有一些手绘的图纸跟数据。
许问低头看了眼,应该是3d打印机相关的,应该就是她要的打印机。
她拿起来翻了一下。
罗泽民的字很漂亮,不过大约华裔的关系,他标注之类的更多是用的英文。
幸好许问能看懂。
越看越咂舌。
首先得夸一下罗泽民,他确实是个人才,估计在打印机领域的成就不比谭长林差。
只不过一个代表的是科研方向,一个是商业方向,格局不一样,罗泽民就略显差了一点儿。
另外,许问感慨,幸好二哥认识了罗泽民。
她看完这些数据才知道,凭自己门外汉那点知识跟魔镜上搜来的那点东西,是做不出来这么精密的仪器。
光看这些图纸和数据,许问已经有点期待打印机成品的样子了。
罗泽民就是这个时候领着谭长林进来的。
“怎么不开风扇?”罗泽民抹着额上的汗把风扇插上,很绅士地朝着许问吹。
许问哪好意思,主动伸手按下了风扇摆头的按钮。
罗泽民先给许问跟谭长林一人倒了一杯水。
许问代谭长林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我们在门外喊,你可能没听见。我朋友冒昧想进来看看有没有人,结果不小心……”
谭长林渴坏了,正喝水,听见许问的话,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
罗泽民不甚在意,摆摆手,也灌了一杯凉茶水,“主要平时就我自己在这里,所以经常性锁了门就忘记开了。”
“听说你辞职了?是因为帮我做打印机的关系吗?”许问关切道,语气里还带了几分自责。
“对!”罗泽民毫不犹豫地点头。
许问道歉:“对不起啊!”
“你道什么歉?”罗泽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应该我跟你说谢谢?”
许问:“……??”
罗泽民这才反应过来许问是误会了,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说,“我不是被公司开除的。真心是自己辞职的。”
“为什么?”
罗泽民指着许问手里的图纸道:“因为我想自己开厂当老板。当然,这需要你的允许,或者说入伙。”
许问挑眉:“什么意思?”
罗泽民又喝了一杯茶,“说来有点话长……”
罗泽民家是几十年前迫于生计移民到国外的,他出生就在国外。
但是跟其他有钱人移民不一样,他们家算是偷渡客,生活条件特别差。
后来,父亲常年干一些对身体不好的苦活伤了根早早就没了,母亲嫁给了一个本地鳏夫。
他这才有了户口,能光明正大上学。虽然上学也很艰难。
继父并没有钱,他上学主要是靠自己勤工俭学。
就这样,他凭自己的努力,在大学毕业后进了现在的公司。
其实他成绩很好,但是出于一些大环境的原因,比如种族歧视之类的,他只能找到一个规模不大的公司。
只是他肯努力运气也好,公司发展越来越大,他也算是功臣,职位跟薪水一直涨。
大学毕业没多久,前几年母亲也没了。
正好公司最高层相中我们国家这个未开垦的市场以及廉价的劳动力,所以想过来试试水。
罗泽民记着父母心心念念要落叶归根,就借此机会调来了这边,基本相当于他们这里的二把手。
一把手当然是人家国家的人。
“我就算为这个公司卖命到死,我也只是一个‘外人’,如同即使我有了那个国家的户籍,也依旧不能享受跟他们同等的待遇。
这两年,尤其是今年,我看着咱们国家蓬勃发展,看着这片土地一天一个样。我就一直在想,我不想再打工了!
我想自己当老板,为我们的国家添砖加瓦。尽管我有他国的国籍,可我没有一刻忘记,这里才是我的根。
本来一直没想好做什么,直到那天我拿着你给我的资料回去看了一晚上。那一晚,我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公司递了辞职报告,租了这么个小院。”
大约怕许问误会,罗泽民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没动做打印机的款。租这个院子和厂房都是我这些年的积蓄。
我想等第一台打印机做出来之后,跟你商量一下,合作开厂的事。”
许问:“……”
一时间被惊到不知道说什么。
打印机还没做出来,确切地说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罗泽民就把工作辞了?
要失败了怎么办?
而且合作开厂的事,她压根就没想过。
她做打印机只想给卡亚号扣个大笼子。
谭长林没许问这样的顾虑,问得干脆且直白:“那你打印机做出来了吗?”
“还没!”罗泽民诚实地摇摇头。
许问:“……”
谭长林:“……”
两个人都有一个想法:谁给你的勇气辞职的?
“不过,快了!现在还缺一点零件。我已经在国外订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到。现在完成度大约八分之八十。”罗泽民一脸兴奋地邀请他们,“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许问跟谭长林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们来就是为了3d打印机。
罗泽民带头,领着他们走进第一个大车间。
谭长林左顾右盼,看了好半天,只看见有两三个青年再弄几个细长的方管,于是问罗泽民:“立体打印机呢?”
罗泽民指了指车间上方悬挂的几条长臂,又指了指那三个青年再组装的方管,“这就是啊!还差最后一条臂,过会儿就能完工。等零件来了,按上之后,等你们撞上程序就能用了。”
谭长林:“……”
他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惊得嘴巴都合不上,“这……这就是立体打印机?”
开玩笑呢?
谁家打印机长这样?
就算按上这条方管,那整体也就像个长方形。
跟他所熟悉的打印机可半点也不像。
他知道的打印机,都是方方正正,或者是立方体长方体,或大或小,绝对不长这样。
许问倒是通过魔镜了解过不少立体打印机,再说这图外观也是她画的,所以有心理准备,只是……
许问皱眉:“这个最长能做多少米?”
罗泽民道:“十米。”
“这么短?”许问眉心紧皱,十米可不够。
宽度还行,长度远远不够。
谁家军舰长十米?又不是公交车。
罗泽民摊手,“没办法。我找很多国外的专家朋友都打问过,我自己也做过很多测试,我能做到的极限是长十米宽五米。
“不可能!”许问摇头,“五米高更不够。”
深五米的海还叫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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